那是一双绣花鞋,鞋面上绣着一朵茉莉花,清新,秀气。我轻轻摩挲着鞋面,细细的针脚间仿佛还留存着芬芳。
小时候,我总爱看外婆坐在藤椅上织鞋面。她的手指轻盈翻动,竹针上下飞舞,像灵动的舞者;吱呀摇晃的藤椅,就像在弹奏一曲美妙的乐章。阳光透过窗棂,外婆的双眸流淌着柔和的光。偶而,她抬起头,她温柔的目光便她温柔的目光便落在我身上,如三月的暖阳。我沐浴着阳光的温暖,托着下巴,静静地偎依在她身旁,看那些彩色的线在她指间渐渐成花。
长大后,我就缠着她给我做一双绣花鞋。勾面,绣花。她的竹针 挑起雪白的线时,我以为她在绣一朵云;换上米白的线,又像给云朵描金边。直到深灰的线勾出叶脉,我才恍然大悟,外婆是要在鞋面上种一株茉莉。
很快,一双绣花鞋制成了。那精巧的针脚,如音符般跳跃,奏出温暖的韵律。鞋面上的茉莉含苞待放,五片花瓣微微蜷曲,隐约露出鹅黄的蕊尖,散发着清甜的香气。外婆说这叫“藏蕊绣”,要等穿久了,花瓣才会慢慢舒展开来。穿上这双绣花鞋,柔软的触感从脚底蔓延。我踩在厚实的鞋垫上,脚下柔软舒适。我常常穿着它踩着欢快的步子,让鞋面上的茉莉在裙摆间若隐若现,在小伙伴面前转着圈炫耀。那段时间,我连睡觉都要把鞋子摆在枕边。
可是,这份喜悦没能持续多久。一次,我穿着这双鞋跟着妈妈去参加婚礼。当我要走上台去给新人送祝福时,但看到别的小朋友都穿着闪闪发光的水晶鞋,而我的绣花鞋在霓虹灯下却黯淡无光。尤其是那朵茉莉花,鹅黄蕊心褪成浅褐色,干瘪地伏在鞋面上。我变得自卑起来,默默地站在角落。吃过宴席后,我就缠着妈妈买了一双水晶鞋,把那双绣花鞋换掉了。
“小璇,你的绣花鞋呢?”下午回家,外婆带着疑惑的眼神轻声问我。她问这话时,正低头修补另一双鞋的鞋跟。我把鞋子还给外婆,支吾着说:“我不想穿了。”外婆听了,也不恼,只是轻轻地叹一口气。用针尖挑起那朵茉莉松脱的线头,说:“该换金线了。”阳光照在她花白的鬓角上,那些银丝比新缠的金线还要亮。外婆戴上老花镜,一边修补一边喃喃自语:“线要‘三上三下’地织,就像人在世上要经得住拉扯。织鞋面要‘九针一回头’,人穿上它才能不栽跟头。鞋面的茉莉花,就是‘莫离’,小姑娘还小,莫要离开妈妈。我们家的小璇不也像一颗茉莉花吗?鞋垫里藏着“五毒”辟邪图案,是太姥姥传下的护身符……”
直到初中那次游园会,当我身着汉服却踩着格格不入的水晶鞋时,记忆里突然飘来一缕茉莉香。我飞奔到家,地把那双鞋捧在手上,想起外婆的话,感受着层层叠叠茉莉花瓣中浓浓的爱,心里感到无比愧疚。
如今再穿这双鞋,总觉脚下生香。盛开的茉莉花瓣舒展如蝶翼,金线勾勒的脉络在光影里闪烁。我终于懂得,那茉莉是外婆的牵挂,更是珍贵亲情。
创刊于1962年,品牌老刊,全国少儿优秀期刊,第六届广西优秀社会科学期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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